莱蒂西亚·哥伦巴尼新作《辫子》中译本出版。此书为她的处女作，出版后在法国乃至全球都取得了巨大成功，目前在法国的销量已近百万册。小说中译本已出版，版权已售出34种语言。借中译本发布之机，哥伦巴尼与中国青年作家文真谈创作，聚焦小说、女性写作等议题。
向女性勇气致敬
主持人：大家晚上好，欢迎大家参加我们今晚的新书分享会。我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刘岩，很高兴有机会主持这次活动。首先介绍一下我们的两位嘉宾，远道而来的法国作家莱蒂齐亚·哥伦布尼，在出版第一部小说之前就已经活跃于导演、演员和编剧领域，拍摄过两部剧情片《跨越国界的天使之爱》和《星星和我》，还创作过舞台剧和音乐剧，主演过几十部电影。
很高兴邀请到文真老师作为今晚的座谈嘉宾，文真老师大家都很熟悉，她是老舍文学奖获得者，出版过《爱情的十一种味》、《我们在夜间美术馆相爱》等小说集，去年还出版了散文集《三四个越界的人》。
今晚我们要分享的小说名为《小辫子》，这是法国作家 的处女作。这部小说出版后，在法国乃至全球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。至今在法国的销量已近百万册，版权已售出34种语言。这部小说为何在法国乃至全球如此受欢迎？它的魅力究竟在哪里？我们先请作者为我们介绍一下这部小说。
书名：辫子
出版社：人民文学出版社
：非常感谢大家今晚的参与。这是莫大的荣幸。确实，今天要介绍的这本书是我的处女作，大约两年前在法国出版。我写这部小说是因为我已经在电影界工作了十五年。我考入了巴黎路易·卢米埃尔国立电影学院，主修导演和编剧。毕业后，我拍了几部故事片，然后我想给自己一年时间去尝试一些新的东西。
我很想写关于女性的故事。我觉得我身边有很多女性是值得我尊敬的，她们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。无论在世界的哪个地方，我们当代社会都给女性带来了很大的挑战。压力很大，要求很高。每个女性都有很多挑战要面对。所以我想用这本书来描绘三个女性的肖像，她们彼此之间毫无关系，但身处三个不同的大洲，文化不同，宗教不同，来自完全不同的社会阶层，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，那就是她们都非常勇敢地走向自己的解放。
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于我的一个好朋友，她得了乳腺癌。有一天，她让我陪她去选假发，因为她正在接受化疗，头发掉了不少。我陪她在店里选了假发。写这部小说的想法就此萌生。从这个故事出发，我想到把三个命运完全不同的女人放在同一部小说里，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向往，那就是生活中的自由。所以这本书就此献给我的好朋友，也献给这世上所有勇敢的女人。
这本书出版之后，获得了非常好的评价，在国内外引起了一定的轰动，这是我一开始没有想到的。我目前正在把这本书改编成剧本，之后会改编成电影。上个月我还去了印度看了一些外景，因为我可能会在那里拍一些戏。这本书带我进行了一些完全意想不到的新旅程，这是一个很大的惊喜。另外，我还和别人合作，把书中的印度部分做成了一本儿童绘本。我原本的想法是把它献给我八岁的女儿，让她能看懂这个故事，了解印度的故事。在印度，有些女孩属于“贱民”，种姓很低，生活很艰苦，没有其他女孩那样好的条件生活。所以我就把她和她妈妈的故事写成了绘本。
主持人：感谢 为我们全面介绍了这部小说的内容、出版以及写作灵感。我觉得文真老师应该看过这部小说。您觉得这部小说怎么样？有没有哪个片段给您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？
文真：莱蒂西亚·科隆巴尼女士是导演，这让我明白了她的小说为什么会选择这种结构。它好像是由三个短篇故事组成的，有点像我们说的《花开花落》，每朵花都有自己的枝头。这是三个看似毫无关系的女人在世界不同地方的故事。在印度故事中，作者巧妙地选择了最受压迫的“贱民”。它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种姓制度国家，对“贱民”的歧视非常严重。
还有加拿大的一个故事，一位女性突破了职业天花板，获得了很高的职位，可能成为一家律师事务所的执行合伙人，但后来她得了乳腺癌。她有点像职场女性压力的缩影。
西西里的故事比较薄弱，可能是三个故事中我最不喜欢的一个，但它却至关重要。当父亲在车祸中丧生时，一家假发工厂老板的女儿面临选择。她发现工厂即将破产。她找不到任何意大利头发来维持生意。她可以选择嫁给街区里一位富有的邻居，暂时挽救她的家庭和工厂，但这只是暂时的解决办法。她最终决定从印度进口头发来改变工厂的命运。一个非常巧妙的方式将三个女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。
这里我要特别讨论一下“辫子”这个意象。它和长发一样，但是如果把长发染成浅浅的，垂下来，就是工业化审美标准的象征，其实是一种有限的自由，如果扎成马尾，更多的是青春、青春活力的象征。但辫子既是传统的，也是现代的。刚才在书店里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女孩，作者把这些非常细的发丝组合在一起，编成一条比较柔韧的辫子，这是对女性命运的很好的梳理，也是作者的巧思。原本互不相干的故事被分成三部分，用完整的形式讲述，最后合二为一，成为一个富有象征意义的故事。
有时我们在优衣库里看到一些来自越南或者几内亚的毛织面料，所以我理解为什么作者在一个女性朋友去选假发的时候得到了灵感，她可能看到了假发的来历。我觉得最重要的永远不是这个世界每天发生多少琐碎的事情，而是我们如何判断事物之间的联系，如何有条理地去表达。就这个故事而言，它非常成功，作者所寻找到的意象也符合表达这个主题的需求。
：非常感谢你鼓励的评论。确实，我在写作的时候受到了很多电影技巧的影响。我们在电影中经常使用的方法之一，就是通过改变视角来讲述一个故事。对我影响很大的两部电影是墨西哥导演 González 执导的《通天塔》和 执导的《时时刻刻》。两部电影都从不同的角度来审视和重构整个事情。我想用《通天塔》的方式，在小说中讲述一个女性的故事。我写完小说后，把稿件寄给了几家出版社。一开始有很多拒稿信，他们说你的方法太电影化了，不够文学化，可能效果不太好。我觉得他们的说法不太站得住脚。我们其实很喜欢换视角的方式。我在我的第一部电影《天使越过边界的爱》中也用到了它。女主角讲一次同样的故事，男主角再讲一次。很多有趣的事情会因此而引发出来。
电影《那些美好的瞬间》剧照
主持人：文真老师在短篇小说中也写了很多关于女性的故事，塑造了很多女性形象，更多的时候描绘的是都市女性的一些心理状态。我想问一下两位作家，是不是因为她们的女性身份，所以你们对女性故事更感兴趣？在刻画这些女性人物的时候，你们会更有同理心吗？
文真：我觉得你的女性身份在30岁以后会突然变得明显，这并不是说30岁之前你作为女性不存在，而是你的性别意识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觉醒。
我特别喜欢《辫子》里的第三个故事，也就是萨拉的故事。女主角为了打破职业天花板，挑战男性世界而付出了巨大的努力——因为一般来说，大多数著名的律师在这场艰苦的斗争中，不得不隐瞒自己有三个孩子的事实。她怀孕了，并且以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抚养孩子，这意味着她必须向公众隐瞒自己的女性身份。这给她带来了不利。但她还是得了一种女性更容易得的病——乳腺癌。得病之后，她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，她又重新陷入了女人的困境。第一个故事也很吸引人。身为“贱民”，史密塔不得不徒手挖出村里的粪便，而他家人唯一能吃的肉就是老鼠。作者把这样的故事放在最前面，很精彩。头发被献给毗湿奴，以求他的祝福。神庙外有供信徒剃发的地方，无数的头发堆积如山。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巧妙的想法。你是怎么想到用头发来串联三个故事的？这也和女性的身份有关。我相信作者在导演生涯中一定遇到过很多因女性身份而产生的困难。
：你刚才说女性可能在30岁以后才会对女性身份的觉醒，我同意这个观点。我30岁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觉醒，而是在我女儿出生的时候。在这之前，我一直是一个女权主义者，捍卫女性的权利和地位。女儿出生之后，我感觉这种意识更加强烈了，我也发现我喜欢的东西其实所有的文学作品、电影作品都是跟女性有关的，它们用非常不同的写作风格来讲述女性的故事。作为一个女性，我被这些故事深深地触动了。写这部小说好像让我对我曾经最深的思考有了新的认识。所以我会继续写下去，继续写女性的故事。我刚刚写完了我的第二部小说《女性的凯旋》，它和《辫子》不一样，但讲的也是同样的女性故事。
主持人：性别平等的现状可能并不理想，不仅在中国，在世界范围内都如此。我们通常认为西方国家的情况更好，但小说中提到，加拿大其实也存在很多潜在的歧视。平等的话题在微博和微信上非常流行，比如家庭暴力、性侵、职场妈妈、丧偶育儿等等。两位作家如何看待女性的现状？您比较乐观还是比较悲观？
：我生性乐观，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做得更好，我更愿意看到杯子是满的。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进步，但我们还未真正实现平等。无论是在工作领域、家庭内部的任务分担，还是男孩和女孩的教育权利，都存在很大差异。可以说，女性肩负着沉重的责任。
就像刚才大家说的，即便在加拿大这样的发达国家，我们以为女性在社会权利方面已经获得了很多，但实际上她们还是被各种责任所撕裂，还是带着一种负罪感。我们来比较一下，当一个男人出差几天，大家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。但当一个女人因为工作需要出差几天，她就会有负罪感，别人也会对她评头论足。地位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。
我身边有很多女性朋友，她们肩上都背负着各种各样的责任，很多最后都扛不住，会生病或者抑郁。人家问你为什么抑郁，你条件那么好，我想应该说，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，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太重了。所以，我在构思小说的时候，从印度写到了加拿大。这两个国家对女性的暴力程度不一样，但女性身上的枷锁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存在的，只不过有的看得见，有的看不见罢了。
文真：刚才听到 的回应的时候，我在想中国的情况。中国很大，从南到北，从农村到城市，可能不像印度的种姓制度那么极端，但是在一些农村地区，过去曾经发生过山区、山谷里溺死女婴的情况，这种现象可能这几年已经有很大改善。这最终导致了农村男女比例失衡，这是一个非常极端的情况。
Sarah 的情况也发生在大城市里。小说里第三个故事是我最熟悉的，即使我们身处一个相对受教育的圈子，在聚餐时也经常会有不愉快的谈话。我也很乐观。我觉得这些年媒体、自媒体完成了一部分媒体的工作或者舆论的呈现，我们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女性朋友，包括男性，会意识到一些言论太过分，太“直男癌”了。这其实是公众自我教育的进步，性别意识的提高。
但“前路漫漫，艰辛无比”，“双重标准”也时有发生。一个男孩子可能说话理直气壮，但在家里却不一定能承担足够的家务，可能说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大。男性气概不是“直男癌”，但他却常常不自觉地表现出“厌女症”——甚至有些女性也有不同程度的“厌女症”，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时刻提醒自己，因为两性之间的压迫来自于长期的积累，这里面有很多停滞不前的文化或者以前糟粕的积累。
所谓“厌女症”，就是把女性的刻板印象扩大化，大家可以想想自己有没有。比如“女汉子”这个词就有点可疑，我们为什么要用一个男性的标准来形容女性？为什么女性就没有力量？要理清这些观念，很复杂。最好的事情，就是我们坐在这个书店里，自由地讨论这个问题。日本女星黑木瞳在回答许知远的问题时，谈到了日本女性的处境。她表示，日本还没有发展出一个让女性可以安心生子的社会和家庭，也没有承担起帮助女性养育孩子的责任。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日本女性选择不生孩子或者保持婚姻生子，而整个东亚都是如此。如果性别发展这么不平衡，我觉得对男女，对整个社会都会造成很大的损失。
：这是我第一次来中国，我很有兴趣听您介绍中国的情况，觉得很有意义。
我很喜欢 的《向前一步》这本书，在这本书里她谈到了职场中的性别不平等问题，她举了一个例子，说根据各种观察和调查，女性的发言在工作中很容易被打断，在会议中，女性有意识地坐在后面，而男性则冲到前面。在这本书里她鼓励大家积极争取自己应得的薪水和职位。她提到有一项社会调查很有意思，调查人员让医学院同年级同水平的男女学生一起参加考试，考试结束后让男生和女生估算自己的分数，结果发现女生的估算分数普遍低于实际分数，而男生的则恰恰相反，事实上女生的考试成绩要比男生好很多。
这项测试很有启发性，告诉我们女性需要增强自信，勇敢地抢占职场第一排座位，勇敢地申请自己应得的职位。她还引用了一个统计数据，很多女性会等到她们有 100% 的信心被录用。女性只有在准备好时才会申请职位，而男性在准备好 50% 时就会提出申请。因此，女性的自信需要提升，而这应该从女孩很小的时候开始教育开始。
如今，成为一名女性意味着什么？
一部值得全世界阅读的小说，关于逆境、希望和爱。人物形象生动，即使合上书也难以放下。
— Leske，荷兰出版商
小说公正、有分寸，在隐秘的日常生活中寻找女性的普遍团结，超越了年龄和国界……美丽的故事触动人心。
——《阅读》（Lire）
三位女主角与全世界奋斗的女性有着相同的命运：打破一切偏见，克服贫穷、疾病等一切障碍，从不示弱，像英勇的战士一样行事，从而揭示了女性生存状态的本质。
——周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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